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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格罗迪克的威胁，奥尔菲诺亚总理一时间惊恐万分，从拘束椅上跳起来大吼大叫，旁边的联邦军卫兵不得不示意节目组暂时停止录制并马上给前总理注射镇静剂。疲倦的格罗迪克离开录制间，和主持现场安保工作的拉甘一起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不管这个狡猾又愚蠢的老家伙有多么不配合，他们也要把录制节目的工作完成，以便让全联邦的公民们认识到奥尔菲诺亚家族——或至少是弗洛伊·奥尔菲诺亚本人——的丑恶面目。

    “他和他的家族已经是整个地球联邦最有权势的群体中的一部分，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勾结维甘人做这些事。而且，不管怎样考虑，他们这些人的目标简直是个谜团。”叼着香烟的拉甘郁闷地说，亏自己这十几年来投票的时候还多次投过奥尔菲诺亚总理，想不到此人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说他要和维甘战斗下去吧，他总是处心积虑破坏武器装备的研发工作，还暗中妨碍弗利特的军事改革计划；说他打算投降呢，他又和维甘配合起来把各自的谈判代表往敌人手里送。”

    “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拉甘。以奥尔菲诺亚家族为代表的联邦开国元勋家族，和维甘……他们在交易之中各取所需，并且都坚信最后的赢家会是自己。”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格罗迪克清醒而痛苦地说，六十年前签订密约的联邦权贵和伊泽尔坎特共同规划了一个以外太空殖民地居民为祭品的计划：在这场战争中，只要战事维持着相对平衡且不波及地球本土，地球联邦可以逐步夺回丧失百年的对外太空殖民地的影响力、继续保证地球本土居民们生活在繁荣的和平时代之中；相对地，维甘则通过这场战争不断地培养新的凝聚力，把原本四分五裂的维甘人团结在最高领袖伊泽尔坎特麾下，并准备在麻痹地球联邦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最后一击。“起初他们以为维甘人会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里迅速灭绝，这就是我们的奥尔菲诺亚总理在最近几年以更大力度支持弗利特的原因之一……因为他意识到了维甘真的打算入侵地球本土。”

    “那就是说，这一切原本……是可以和平解决的。”联想到利奥波德·丰多尔竞选总统期间总是时不时地提起其祖先斯特雷特·丰多尔博士失败的火星移民计划的奇怪举动，拉甘顿时释然了。联邦共和协会想必打算通过这种方式降低公众对于真相的敏感度，日后即便公布了维甘人是火星移民后裔的真相也不会引起太多反弹。“什么维甘人是失败的火星移民计划受害者后裔这样的舆论冲击，也是可以通过召开几次新闻发布会来解决的，不是吗？在公众面前道歉几次，再捐款办些慈善活动，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格罗迪克沉默不语，他绞尽脑汁地想要从那些联邦开国元勋后人以及伊泽尔坎特的角度考虑问题，可他做不到。麦克尼尔等人在旧航标中找到的记录表明，六十多年前地球联邦和维甘开始秘密接触的初期，双方确实打算以谈判解决问题、让维甘重新进入地球联邦公众们的视野并回归人类文明的大家庭。转折是从维甘谈判代表们发现了记录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时期军事技术的数据库开始的，尽管伊泽尔坎特果断地杀死了所有主张和地球联邦直接开始全面战争的代表，这位野心不小、身为最初十六名火星殖民地负责人之一的维甘人领袖转而同一头雾水的联邦谈判代表们达成了另一项条约，即地球联邦和维甘进行一场可控的动态战争，而伊泽尔坎特本人则和联邦开国元勋家族的后人们各取所需。

    从这些联邦权贵们的角度出发，格罗迪克不难想到他们被伊泽尔坎特的计划说服的理由。地球联邦虽说建立在扎拉姆和艾乌巴的尸骸之上，实则近乎完全采用了扎拉姆联盟的理念，以赋予外太空殖民地充分自主权的方式完成了地月圈的复兴，其后果则是起初还能勉强保持着对地球联邦内部各项事务影响力的开国元勋家族的地位日益衰落并面临着被后起之秀和旧国家派竞争对手取代的风险。然而，伊泽尔坎特的所作所为却只能用令人迷惑来形容：维甘军在过去四十年里只是徒劳地不断攻打外太空殖民地，并没有试图占领地球联邦的领土以扩大自身战争潜力，与此同时维甘本土的工业生产能力依旧乏善可陈。正是这种种偏离战争需求的决策最终使得维甘看似强势的军事力量一旦遇到严重挫折就会迅速转为溃败，而伊泽尔坎特无法自圆其说的言行更是催生了灭绝派维甘军这一极端派系。

    如今，地球联邦一方的蠹虫们已经伏法，余下的漏网之鱼也将很快覆灭。大仇得报的格罗迪克不愿再过分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因为那些人的所思所想不过是人类过去数千年的历史中重复过无数次的闹剧中的一环而已。比起浪费更多时间等待着弗利特下达那些叛徒们的死刑判决、目睹着全人类的叛徒们接二连三地走上绞刑架，自感时日无多的格罗迪克更愿意去火星揪着那个自命不凡的维甘最高领袖的衣领并质问对方处心积虑地发动这场意义不明的战争的用意。

    但是……他很有可能无法等到那一天了。建立火星远征军并非一日之功，在真正启动远征火星圈的战役之前，弗利特必须建立一个权力更加集中的地球联邦并把各怀鬼胎的军人世家盟友们全部纳入到新体系的掌控之下。不仅如此，按照弗利特的设想，联邦军还需要在地球外轨道即以L2、L3、L4、L5殖民卫星群和月球为中心打造一连串的宇宙要塞以保证地球本土的绝对安全，这些短则耗时十余年、长则几十年的工程注定会影响联邦军所能在远征火星行动上投入的资源。

    “……总之，我是不觉得联邦现在的体系还能正常运行下去了。虽然弗利特对我说，他在完成了清除叛徒的工作后就会把权力还给民选出来的政治家，可只要他顺着我们刚才的思路去从头看待这一切，就会发现这样做无法是用另一群奥尔菲诺亚代替了这个快死的奥尔菲诺亚而已。”不像多年来必须保持沉默的格罗迪克，心直口快的拉甘毫不掩饰地对老舰长抱怨说，但凡弗利特开始认真地清算地球联邦的叛徒集团，那么连着地球联邦的议会制和选举系统一并扫除也只是早晚的事。“甚至啊，我并不想考虑他在十年、二十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的，他真正尝到权力的甜头也只能从今天算起。”

    “一个时代的人有一个时代的使命，我们的使命还没结束呢。”格罗迪克叹了一口气，呆滞地看着走廊上昏暗的照明灯。过了半晌，他坚定地对目瞪口呆地的拉甘说，自己打算申请一艘宇宙战舰、执行对维甘的斩首行动。“弗利特……他需要一个安全而稳定的环境来完成他的计划，而来自维甘的任何施压都可能导致他为了大局去和本该被铲除的隐患妥协。况且，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想去维甘看看……看看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样一群人。”

    “这样啊。”拉甘欲言又止，他还是没能把希望跟随格罗迪克一同执行这项任务的想法说出口。“……那个比当年的你更胆大妄为的年轻人，肯定也在考虑相同的事。等专访节目拍摄完了，就去找他吧。”

    格罗迪克和拉甘口中的麦克尼尔，在完成了前线的善后工作后，先征得了安格拉佐上校和阿尔格雷亚斯中校等人的同意，而后撤离L3殖民卫星群、返回布鲁西亚。他打算和弗利特见面并向这位已被不少坚决的反对派视为拿破仑再世的联邦军统帅陈述自己的想法，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去找另一位同伴兼前辈，也就是在弗利特顺利发动军事政变的过程中做出了重要贡献的埃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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